那个午后,我在外婆的针线筐里发现一团纠缠的丝线,五色杂陈乱如麻。我尝试解开,却越扯越紧。外婆接过线团,轻轻放开捏紧的手指——线团自然垂落,在阳光下微微晃动。她不再强解,而是用手指轻抚,那些死结竟一个个松开了。
“你看,”外婆说,“抓紧了,疙瘩永远是疙瘩。放开了,它自己就知道该怎么舒展。”
我忽然想起学自行车那个下午。父亲扶后座,我紧握车把,指节发白。每次他悄悄松手,我就惊恐倒地。最后一次,他彻底放开,我在踉跄中骑出好远。回头时,看见他站在灿烂阳光里挥手,那些曾让我恐惧的虚无,原来都是自由的形态。
高三那年,我攥着成绩单在走廊发抖。数学分数像一道锁,把我锁在失败的牢笼里。班主任轻轻抽走成绩单,指着窗外:“看见那棵梧桐了吗?它从不攥着叶子过冬。”
果然,梧桐树正在落叶,金黄的手掌飘然而下。那么从容,那么美——原来放手可以不是失去,而是另一种获得。我松开紧握的拳头,忽然闻到阳光的味道。
最深刻的放手发生在今年春天。陪伴我整个童年的老狗阿黄蜷在窝里,呼吸微弱。我紧紧抱着它,像小时候它安慰被噩梦惊醒的我。母亲轻声说:“让它走吧,紧紧攥着,它会更疼。”
我泪流满面地松手,看它在阳光中安详闭眼。那一瞬间,没有预期的黑暗降临,反而有金色的光芒充满房间。原来放手不是放弃,而是最深的理解——爱到极致,是还你自由。
如今我明白,生命中的阳光灿烂处,往往不在紧握之时,而在放手之后。就像外婆的线团,就像学车的下午,就像飘落的梧桐叶,就像阿黄的最后一程。
抓紧拳头,你只能拥有掌心的方寸;放开手,你却拥抱了整个世界的阳光。那些我们敢于放手的——一段执念、一份恐惧、一次失败、一个爱人——都会在放手的那一刻,化作照亮前路的光。
放开手吧,你看,阳光正灿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