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黄昏,我站在即将消失的老街尽头,第一次听见了内心深处的声音——微弱,却执拗。
一直以来,我习惯了向外张望。关心父母的期望,关心老师的评价,关心朋友的感受,甚至关心那个修鞋铺少年的每一次进步。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外面的世界,却唯独忘了转过身,看看那个站在原地的自己。
直到老街要拆迁的消息传来,直到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将被连根拔起,我才在慌乱中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:你呢?你想要什么?
这个问题像一粒石子投入深井,激起层层涟漪。我忽然意识到,那个被我忽略的自己,已经独自承受了太多——承受我为了合群而咽下的不同意见,承受我为了不让人失望而强撑的笑容,承受我在深夜里一次又一次的自我怀疑。
我决定为自己做一件事——用相机记录下这条街最后的模样。
清晨五点,我独自走上空荡的老街。露水打湿了我的布鞋,初升的阳光把青石板染成金色。我第一次发现,陈记豆浆的门板上有深浅不一的木纹,像岁月的年轮;老街邮局的绿色邮筒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光泽;就连墙角的野花,也以一种倔强的姿态绽放着。
透过取景框,我看见了从未看见的细节。不,我看见的是被日常匆忙掩盖的生命本身。按下快门的瞬间,我忽然明白:我记录的不是即将消失的街道,而是即将重生的自己。
在修鞋铺门前,我遇见了他。没有往日的较劲,我们相视一笑。“你也来了?”他晃了晃手中的素描本。原来,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别。
那个清晨,当整条街还在沉睡,两个少年在晨光中各自忙碌。我不再关心他画得怎么样,他只关心自己想要留下的记忆;我不再比较谁的告别方式更深刻,我只忠实于内心的选择。
当推土机的轰鸣从远处传来,我握紧手中的相机,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。关心自己,不是自私,而是对生命的诚实。就像老街上的每一块砖、每一片瓦都有它存在的意义,那个独特的、不愿随波逐流的我,同样值得被看见、被倾听、被珍惜。
在世界的喧嚣中,我终于学会了转过身来,拥抱那个站在原地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