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半,送奶工老陈的自行车铃惊醒了巷口的露珠。他右腿装着义肢,蹬车时却比健全人更用力,车链咬合飞轮的声响,像在给黎明打拍子。这份工作他干了十五年,只为攒钱让女儿学舞蹈——那个总在旧电视里踮脚的女孩,不知道父亲正用钢铁假肢,为她丈量梦想的距离。

我总在晨跑时遇见他。有次暴雨,他的假肢陷进泥泞,牛奶瓶碎了三只。我帮他扶车时,发现车厢底板刻满正字。“每送完一百户,”他抹去脸上的雨水,“就离女儿的芭蕾舞鞋近一步。”那些歪扭的刻痕在积水里荡漾,恍若天鹅湖的涟漪。
真正理解奔跑的意义是在高考前夜。我带着模拟考的失利在操场狂奔,黑暗中突然听见熟悉的铃响。老陈的车灯划破夜色,他单腿撑地递来瓶温奶:“我闺女说,踮脚时越痛,离天空越近。”那天我们并肩跑完最后一圈,启明星落进奶瓶,成了最甜的方糖。
如今我坐在大学图书馆写这篇作文,窗外刚好掠过送奶车的剪影。老陈的女儿去年考上了北舞,而他依然在奔跑——这次是为社区孤寡老人送免费早餐。他说梦想会传承,就像晨光接替长夜。
暮色中我继续奔跑,鞋带系着老陈送的铜铃。铃声惊起蒲公英时,忽然明白:所有追梦人都是大地上的光斑,虽然微小,却在彼此的照耀下,连成了通往黎明的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