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五放学,爸爸突然把手机递给我:“今天你自己坐公交回家,我在终点接你。”我愣在原地——十一年来,我的车轮底下不是爸妈的副驾,就是姥爷的三轮小斗,公交卡倒是办过,却一直躺在铅笔盒里当“纪念品”。那一刻,卡片在口袋里像突然发烫的硬币,逼得我不得不长大。

走到站台时,夕阳把站牌照得通红,像给我发了一张“单程通行证”。我踮脚看线路图,嘴里默念:“7路,三站,少年宫下。”身边的大人一个个低头刷手机,只有我像第一次登台的演员,背台词似的背着站名。远处7路车缓缓进站,风把它的前脸吹得鼓鼓的,像一条喘气的钢铁大鲸。我被人流轻轻卷上车,滴——刷卡声脆生生的,像给这段旅程剪了个彩。
车厢里飘着炸鸡与雨具混合的味道。我抓住吊环,身体随车子一晃,差点和对面戴眼镜的大哥行“鞠躬礼”。心跳还没平复,下一站就到了。车门“咝”地打开,一位拄拐的老奶奶慢慢挪上来。我脑中响起老师常说的“文明乘车”,却僵在原地不敢动。倒是老奶奶先冲我笑:“小朋友,让个座?”我慌忙站起,膝盖撞到座椅发出“咚”一声,全车都听见了。我的脸瞬间烧得比夕阳还红,可老奶奶按我肩膀:“别慌,慢慢来。”她的掌心有淡淡的膏药味,却让我奇迹般定了神。
余下的两站,我数着窗外霓虹:面包房、彩票站、梧桐树……每掠过一盏灯,心里就像有一颗小石子落水,涟漪一圈圈扩大。报站器喊出“少年宫”时,我几乎是蹦下车的,脚落地的一瞬才发觉,手心全是汗,而公交卡已被我捏得温温热热。
爸爸在终点站台等我,什么也没问,只把一颗糖塞进我嘴里。甜味漫开时,我回头望——那辆7路车已载着新的乘客远去,车窗连成一串亮灯,像一条城市项链。我忽然明白:成长没有隆重的剪彩,只有一次次悄悄把“不敢”丢在车后,然后独自抵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