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书柜时,一本泛黄的《安徒生童话》从顶层跌落,书页间滑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——是我七岁时的“杰作”:歪歪扭扭的房子,三个火柴人手拉手,其中一个头顶用蜡笔涂了个刺眼的红叉。记忆突然被拽回那个蝉鸣刺耳的午后,喉咙里像卡了颗未化的糖,甜里泛着涩。

那年我刚上小学,同桌小棠总爱借我的文具。她的铅笔盒是褪色的铁皮青蛙,里面的橡皮永远只有指甲盖大。有天课间,我发现她偷偷用我的新彩铅在课本空白处画画,那是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限量款。“你怎么偷用我的东西!”我一把抢过彩铅,蜡笔头“啪”地断在她的画纸上。小棠慌忙解释:“我只是想画完送给妈妈……”我却梗着脖子喊:“小偷!”周围同学的目光像细密的针,她的脸瞬间红成番茄,低头捡起画纸时,一滴眼泪砸在红叉上,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渍。
后来我们不再说话。她搬了家,铁皮青蛙铅笔盒消失在毕业照的角落,我也渐渐忘了那幅未完成的画。直到去年在社区公益画展上,我看到一幅名为《妈妈的花园》的作品:彩铅绘制的月季攀着篱笆,蝴蝶停在花瓣上,右下角用铅笔标注着“7岁 小棠”。讲解员说作者曾因贫困差点放弃绘画,是童年一幅未送出的画让她坚持至今。
我颤抖着拨通小棠的电话,她在那头愣了很久:“你……还记得?”我望着窗外飘飞的柳絮,声音发颤:“对不起,当年的红叉不该画在你心上。其实我早就想道歉,可骄傲像堵墙,把‘对不起’锁了好多年。”电话那头传来轻笑,像春风吹散积年的雪:“我也想谢谢你——那天的生气,让我知道有人在意自己的东西。”
挂了电话,我把画纸小心夹回童话书里。有些道歉或许迟到,但只要真心叩门,时光总会为它留一扇窗。就像小棠画里的月季,历经风雨依然绽放,而我们终于学会用温柔,修补年少时莽撞的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