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老藤椅旁,总摆着那台褪了色的收音机。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来,咿咿呀呀的评剧唱腔便在屋里流转,像一条温柔的河,载着我对 “生命如歌” 的最初认知。
去年深秋,外婆突发脑梗,醒来后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。曾经能利索地包出玲珑剔透饺子的手,如今连握笔都颤巍巍的。那天我去医院,正撞见她对着镜子练习抬手,汗水顺着鬓角滑落,却一次次徒劳地落下。收音机里正放着她最爱的《锁麟囊》,那句 “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” 的唱词,竟让她红了眼眶。
“你外公以前总说,戏文里的人啊,都在唱自己的命。” 外婆指着收音机轻声说。从那天起,她把康复训练当成了 “登台演出”:医生教的复健动作,她对着镜子练上百遍;说话含糊不清,就跟着收音机一字一句地学唱。有次我陪她散步,她扶着栏杆慢慢挪动,突然哼起《穆桂英挂帅》的选段,虽气息微弱,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
开春时,外婆终于能独立行走了。那天她特意换上新衣裳,坐在老藤椅上,让我把收音机音量调大。阳光穿过窗棂,在她银白的发丝上跳跃,评剧的旋律混着她的笑声,成了春日里最动人的乐章。我忽然懂得,生命这曲歌从不是一帆风顺的咏叹调。它有外婆病重时的低沉呜咽,有康复训练时的急促节拍,更有重获新生后的清亮高音。
就像收音机里的戏文,有人唱悲欢离合,有人唱侠骨柔情,却都在起伏中走完了完整的旋律。生命亦是如此,那些跌倒的瞬间、坚持的时刻、开怀的笑容,共同谱成了独一无二的乐章。只要心怀热爱,哪怕曲调曲折,终能唱出属于自己的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