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山的老松总让我想起爷爷。那棵松长在悬崖的石缝里,枝干被狂风扭得弯成弧形,却始终倔强地向上伸展,墨绿的针叶在风雪里愈发挺拔。爷爷说:“树要有树的脊梁,人要有人的骨气,再难也得挺直腰杆。”
那年暴雨连下了三天,村口的石桥被冲垮了大半。泥泞里,爷爷拄着拐杖站在最前头,浑浊的眼睛盯着湍急的河水:“得赶紧修,不然孩子们上学要绕十几里路。” 他带头搬石头、和泥浆,裤脚沾满泥点,后背却挺得笔直。有村民叹气道:“这天气,等雨停再说吧。” 爷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:“雨能等,孩子们的光阴等不得。” 后来石桥修通时,他摸着桥栏上的纹路笑了,脊梁骨像那老松一样,在夕阳里透着硬朗的光。
学画的日子里,我也曾被挫折压弯过腰。临摹《富春山居图》时,山石的皴法总也画不立体,墨汁在宣纸上晕成一团,急得我把画笔摔在地上。陈老师捡起因子,指着窗外的翠竹:“你看那竹子,风刮得越猛,腰杆挺得越直。” 他握着我的手,从落笔的力度教起,指尖的老茧蹭过宣纸,留下沉稳的触感。当我终于画出山石的层次感时,才懂所谓 “挺直脊梁”,不是硬扛,而是在困境里依旧坚持的韧劲。
去年冬天,爷爷突发重病,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困难。可每次我们去看他,他总挣扎着坐起来,拉着我的手问学习情况,声音微弱却坚定:“别担心我,你们好好过日子,我能挺过去。”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苍白的脸上,那瘦弱的身躯里,仿佛藏着永不弯折的力量。后来他渐渐康复,又能拄着拐杖去后山看老松,两个 “倔强的身影” 在风中相互映照。
如今再看那悬崖上的老松,忽然读懂了生命的脊梁。它是爷爷修桥时湿透的脊梁,是陈老师握笔时沉稳的指尖,是困境中不肯低头的倔强。生命或许会遇到狂风暴雨、坎坷泥泞,但只要挺直脊梁,就像那老松与翠竹,终能在风雨里站成最挺拔的姿态,活出不屈的风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