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风登陆前,所有渔船都回港了。唯独那艘漆成海蓝色的旧船还在波涛间起伏——船老大在等儿子高考归来。他说港湾不只是避风处,更是“让远航者认得回来的路”。

我的港湾有扇永远不锁的朱漆门。初中住校时,有次半夜翻墙回家,发现门虚掩着,地上洒着米粒——母亲说这是老家风俗,给晚归的孩子照路。那些米粒在月光下像碎星,指引着我扑进满屋的鼾声里。
真正读懂港湾的含义是在异国急诊室。当护士举起我的紧急联系人表格,突然泪如雨下——那上面密密麻麻填着十个家人的电话,从祖父母到堂表亲。“你们中国人,”护士擦着眼泪,“把港湾带在身上航行。”
最坚韧的港湾藏在邻居陈叔的修车摊下。他女儿在非洲援建,时差七小时。每天凌晨四点,他总会对着微信语音哼段《茉莉花》——“这样囡囡起床就能听见家乡的晨曲。”那些60秒的音频,在撒哈拉的黎明里绽放成绿洲。
如今我的行李箱总带着一包故乡土。不是迷信,是为应对突如其来的乡愁。当在巴黎地铁闻到类似外婆腌菜坛的气味,便取出少许土屑在掌心揉搓——那些微小颗粒竟能在异国构筑出临时的避风港。
昨夜视频时,父母正在修缮老宅漏雨的屋檐。母亲突然把镜头转向屋檐下的旧燕巢:“今年燕子又回来了,还带着幼雏。”望着在风雨中忙碌的双亲和新归的燕群,忽然懂得:所谓永远的港湾,不是固守不变的屋舍,而是无论漂泊多远,都有人为你留着那盏归航的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