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地球一小时”活动启动时,整座城市的灯火如退潮般次第熄灭。我站在天文台上,看见银河从二十年未现身的夜空倾泻而下,像一株突然复苏的巨树,将光明的根系扎进人间。

我的首次黑暗体验在祖母的村庄。停电夜她不许点蜡烛,却带我在院中静坐:“听,萤火虫正在给星星回信。”那些飘浮的微光与天际星辰遥相呼应,编织出一张天地交融的光网。
更深刻的黑暗教育来自盲校。孩子们教我闭眼触摸世界——风有七种重量,花有九类温度,连月光落在皮肤上都会留下淡蓝的印记。当他们把节能倡议谱成盲文交响诗,我突然看清:真正的光明从不依赖电力。
最壮观的熄灯发生在深海考察时。关闭潜艇所有光源后,舷窗外涌来发光的幽灵蛸,它们用生物光在墨黑中绘出流动的极光。生物学家颤抖着记录:“人类熄灭一盏灯,自然就点亮一片星。”
如今城市每年定期陷入温柔的黑暗,天文台排起观星长队,祖母的村庄成了暗夜保护区,盲童的触觉地图被纳入环保教材。而深海那些自发光生物,正帮助科学家研发冷光源技术。
昨夜八点半,我按下开关加入熄灯行列。黑暗中听见邻居弹起久违的钢琴,对面楼宇传来久违的童谣,连流浪猫都唱起了求偶的情歌。当月光流进窗台,突然看见壁虎正沿着光带舞蹈——这个瞬间,整个文明都在黑暗里重新学会呼吸。
零点钟声敲响时,灯火渐次重生。但无数人家选择留一盏小灯,如同保留着对星空的承诺。原来地球一小时从来不是牺牲,而是让我们在黑暗中触摸生命本真的狂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