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站在操场边上,像一位披着绿袍的时光老人。气生根从枝干垂落,是它梳理了百年的长髯。

春天,我们在树下背书。榕树的新叶嫩得透光,像刚刚展开的梦想。班长把写满公式的纸条塞进树洞:“大榕树,帮我记住。”后来我们都学会了——有些知识不需要藏匿,它们会像榕树的气根,在时间里生根。
夏天,它撑开巨大的绿伞。体育课后,我们挤在树荫下,汗水滴进泥土。学习委员发现树干的纹路像世界地图,我们用粉笔在上面标记想去的城市。那些名字渐渐被雨水冲淡,但梦想的气味留在了年轮里。
秋天,榕树开始沉思。叶子一片两片地落,铺成金色的地毯。同桌在树下哭了一场——他的竞赛失利了。榕树什么也没说,只是让一片叶子落在他肩头。后来他说,那片叶子比任何奖状都重,因为它承载了完整的秋天。
冬天,它褪去繁华,露出遒劲的枝干。我们在树下堆雪人,给光秃秃的树枝系上红丝带。文艺委员把许愿卡挂在最低的枝头:“愿我们像这棵榕树,即使寒冬也能挺直脊梁。”
六年了,我们在这棵树下从孩童长成少年。它的每一片叶子都记得我们的秘密,每一条气根都听过我们的心跳。毕业那天,我们把名字刻在树根旁——不是破坏,而是交付。让榕树替我们记住:那个害怕未来的自己,那个相信永远的年纪。
如今每次回母校,我都要在榕树下坐一会儿。抚摸粗糙的树皮,像翻阅一本无字之书。上面写满了我们的青春——那些没说出口的告白,那些偷偷擦掉的眼泪,那些在树荫下做过的梦。
大榕树还在那里,迎来一批批新的孩子。它的年轮又多了一圈,我们的故事又深了一层。原来有些存在,本身就是一种永恒的陪伴。就像这棵榕树,不言不语,却让每一个路过它的人,都成为了故事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