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束落在讲台上的光
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时,周老师正用粉笔在黑板上写《赤壁赋》。他的袖口沾着淡淡的粉笔灰,蓝白格子衬衫被风掀起一角,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行走得极快,粉笔末簌簌落在肩头,像落了层细雪。
“‘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’,你们看这个‘逝’字,” 他忽然转过身,手里还捏着半截粉笔,“左边是‘辶’,右边是‘折’,时光总在转弯处悄悄溜走,但那些真正重要的东西,其实一直都在。” 他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棉絮,轻轻落在我们这些刚升入高一的陌生面孔上。
第一次月考后,我的语文卷子上布满了红叉。晚自习时,周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,台灯的光晕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流动。“你看这篇作文,” 他用红笔圈出一句话,“‘青春是场狂奔’,有力量,但少了点褶皱里的温柔。” 他从抽屉里拿出本泛黄的笔记本,里面贴着他学生时代的习作,字迹青涩却认真,空白处写满了修改意见。“文字要像溪流,既能奔涌,也要会转弯。”
他总爱在课后留十分钟,给我们读诗。有时是海子的 “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”,有时是顾城的 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”。阳光透过窗户,在他翻动的书页上跳跃,那些诗句像种子,悄悄落在我们心里。有次读《错误》,他忽然停下来,望着窗外的玉兰树:“所谓成长,就是不断成为别人的过客,也不断遇见新的风景。”
深冬的雪下得很大,我在走廊里背书,忽然听见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。推开门,看见周老师正独自在空教室里演算题目,呼出的白气在灯光里散开。他面前的教案本上,每个知识点旁都画着小小的示意图,“比喻” 旁边画着弯月,“拟人” 旁边画着会笑的星星。
后来在毕业典礼上,他送给我们每人一本《唐诗宋词选》,扉页上的字迹和当年在办公室里一样温润:“愿你们既能做仗剑走天涯的少年,也能做檐下听雨的归人。”
如今那本书放在我的书架最高层,每当翻开,总能看见那年九月的阳光,看见讲台上那个被粉笔灰覆盖的身影,明白有些教诲从不需要高声宣讲,就像月光落在湖面,沉默,却自有力量。
照亮高一的那盏灯
记忆中的高一教室总是浸在晨光里,而讲台上那个清瘦的身影,是我对高中时代最鲜明的印记。林老师教我们语文,她总爱穿素色长裙,走路时裙摆会荡出好看的弧度,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痕。
开学第一课,她让我们写下对高中的期待。我咬着笔杆发呆时,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墨香——她正在黑板上用粉笔临摹《兰亭集序》的片段。"写字如做人,"她的声音像清泉流过卵石,"要懂得留白,也要学会在恰当处用力。"粉笔灰簌簌落下,那些字迹竟真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韵味。
期中考试后,我的作文本上突然多出一片银杏书签。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她用红笔勾画了大段评语:"文字是有温度的,就像你观察到走廊尽头那株紫丁香的细节。"原来她记得我随笔里写过的每个字。那天放学,我看见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,三十多本作文册摊在桌上,每本都夹着不同形状的树叶书签。
深秋时我参加朗诵比赛,站在礼堂后台双腿发抖。她走过来替我整理衣领,突然往我手心塞了颗薄荷糖:"紧张时就想想我们晨读时窗外的麻雀。"那天的聚光灯下,我望着观众席里她微微前倾的身影,声音奇迹般地稳了下来。
毕业前最后一节语文课,她在黑板上写下"人生如逆旅"。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,在她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如今每当我翻开当年的读书笔记,那些夹在页缝间的桂花干还会散发幽香,就像她教会我们的:教育不是灌满一桶水,而是点燃一团火。而有些老师,本身就是那盏长明的灯。
灯影里的引路人
深秋的晚自习,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页的沙沙声。我抬头望向讲台,张老师正俯身在教案上写着什么,台灯的光从侧面打下来,在她微卷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。粉笔灰在光束里轻轻浮动,恍惚间,我仿佛又看见那个初秋的午后,她站在教室门口,用清亮的声音说:"同学们好,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。"
记得第一次见面,张老师穿着淡蓝色的衬衫,袖口沾着些粉笔灰。她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直接发课本,而是捧着一本《汪曾祺散文选》走到我们中间:"高中语文不只是应付考试,我们要学会在文字里寻找生活的诗意。"说着,她翻开书页,轻声朗读《葡萄月令》,声音像山涧清泉般流淌在教室里。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落在她微微扬起的嘴角上,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语文课不再是枯燥的字词解析,而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。
张老师的课堂总有许多"意外"。讲到《红楼梦》时,她会带我们分析人物服饰背后的文化密码;学习《赤壁赋》,她又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仿制的东坡巾,让我们角色扮演体会古人情怀。最难忘那次月考后,我的作文因为偏题只得了及格分。正当我对着试卷发呆时,张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,没有批评,而是拿出她珍藏的《古文观止》,用红笔圈出几篇类似题目的佳作:"你看,这些作者也不是天生就会写文章,他们也是从模仿开始,慢慢找到自己的声音。"她温暖的手指划过纸页,我忽然发现那些曾经让我头疼的方块字,原来可以这样生动有趣。
上周运动会,我报名参加了长跑却在中途摔倒了。膝盖火辣辣地疼,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弃,突然听见看台上传来熟悉的呐喊:"小雨加油!"抬头望去,张老师正挥舞着班旗,马尾辫在风里跳动。她的眼神像黑夜里的灯塔,让我想起她常说的"文字要有温度,做人更要有温度"。我咬着牙爬起来,一瘸一拐地跑完了最后一百米。冲过终点线时,张老师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了我,她身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,像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她身上那股温暖的气息。
放学铃响了,张老师合上教案本,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。我望着她走向办公室的背影,忽然明白,所谓师者,不仅是知识的传递者,更是用自己的人生照亮学生前行道路的引路人。就像现在,窗外的银杏叶在风中轻轻摇曳,而我的心里,有一盏灯正亮堂堂地亮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