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初歇的黄昏，我踩着积水赶往地铁站。在拐角处，一个浑身湿透的老人正佝偻着腰，试图捡起散落一地的空塑料瓶。他的三轮车歪倒在路边，废品撒得到处都是。行人匆匆，无人驻足。
我下意识地加快脚步——竞赛辅导班快要迟到了。可是走出十几米后，脚步却越来越沉。终于，我转身折返，默默蹲下帮他捡拾瓶子。老人怔了一下，混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。
我们没有说话，只有瓶子相碰的清脆声响。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，冰凉刺骨。当最后一个瓶子被放回三轮车时，老人用袖子抹了把脸，低声说：“孩子，谢谢。你快去忙吧。”
赶到辅导班时，果然迟到了。老师问起缘由，我如实相告。同学们发出窃笑，有人小声说：“真会挑时候献爱心。”老师推推眼镜：“帮助他人是好的，但要分清主次。下次遇到这种情况，可以联系环卫部门。”
我张了张嘴，却什么也没说。忽然想起小学时的一个午后，我因忘带午饭费躲在操场角落饿肚子。食堂阿姨发现后，什么也没问就塞给我两个包子。当我嗫嚅着说第二天还钱时，她摆摆手：“吃吧，孩子饿肚子还需要理由吗?”
那个温暖的午后与此刻重叠，我忽然明白：善良从来都不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，而是发自本能的心灵回应。就像母亲会下意识护住跌倒的孩子，就像我们会伸手接住即将落地的书本——这些动作发生在前，思考在后。
后来很多次，当我扶起倒地的共享单车、帮拎重物的陌生人按电梯、给问路的人详细指方向时，总会有人投来不解的目光。在这个凡事讲究“性价比”的时代，无目的的善良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
可是，那些被帮助的瞬间呢?我记得大雨中有人悄悄将伞倾向我这一边，记得迷路时阿姨特意多送我一程，记得崩溃痛哭时陌生人递来的纸巾。这些陌生的善意像暗夜里的萤火，虽然微弱，却照亮过无数个至暗时刻。
又一个雨天，我看见一个中学生正在帮摊主抢救被风吹走的货物。雨水打湿了他的校服，他却笑得无比明亮。那一刻，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原来善良是一场无声的接力，不需要奖杯和掌声，甚至不需要被理解。它就像春风拂过原野，从来不是为了得到鲜花的感谢，只是遵循着万物生长的本能。
所以，当有人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时，我会说：善良不需要理由，就像花开不需要理由。我们善待这个世界，不是因为期待回报，而是因为这样做的时候，我们才真正成为一个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