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，城市还在沉睡。我拖着行李箱穿过小区，准备赶早班机去参加竞赛。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，我不由地把围巾又裹紧了些。
就在这时，我看见了那盏灯——小区拐角处，一个简陋的粥铺亮着昏黄的灯。热气从锅里袅袅升起，在路灯下幻化成奇异的光晕。守摊的是个佝偻的老婆婆，正用长勺缓缓搅动着锅里的粥。米香乘着寒风飘来，我突然挪不动脚步。
“姑娘，这么早出门?喝碗粥暖暖吧。”婆婆的声音像被岁月磨光的卵石。我点点头，在塑料凳上坐下。她舀粥的动作极其郑重，双手捧着碗，仿佛捧着的不是一碗普通的白粥，而是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“婆婆，您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出摊吗?”
“四十年啦。”她笑起来，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，“从前是给我家那口子备早饭，他是清洁工，天不亮就要上班。后来他走了，我就摆了这个粥摊，给所有早起的人一口热的。”
粥很烫，米粒煮得恰到好处，入口即化。我捧着碗，感受着热量从掌心一直传到心里。
“现在年轻人都不爱喝白粥啦，”婆婆继续搅着锅，“说没味道，没营养。可是啊，一碗粥里有多少东西，他们不知道。”
她指着粥说：“这米是东北的黑土地里长出来的，经过春雨夏阳秋霜。这水是长江水，流经三千里的山河才到我们这里。这火是矿工从地底挖出的煤燃起来的。一碗粥里，装着天地日月，装着好多人的劳作呢。”
我愣住了。从未想过，一碗普通的白粥，竟承载着如此厚重的意义。
天边开始泛白，第一个顾客来了——是个环卫工人，冻得通红的双手接过粥碗时，连声道谢。接着是送报纸的少年、赶早班的公交司机、准备开店的早餐摊主……每个人从婆婆手中接过粥时，都带着一种近乎庄严的神情。
我突然明白了婆婆四十年如一日守在这里的意义。她守的不只是一个粥摊，而是一种对天地馈赠的敬畏，对平凡劳作的敬畏，对人间温暖的敬畏。
飞机起飞时，我从舷窗往下看，城市在晨曦中苏醒。我想起婆婆说的话：“人啊，要懂得敬畏。敬畏每一粒米，每一滴水，每一个早起的清晨。有了敬畏之心，才知道怎么活着。”
那碗粥的温度至今还留在我掌心。每当我在都市生活中感到迷失，总会想起那个凌晨——一个普通的卖粥婆婆，用最朴素的方式，教会了我什么是敬畏：敬畏天地赐予的衣食，敬畏平凡深处的伟大，敬畏生活中每一个值得珍重的瞬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