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总在窗台摆一排玻璃瓶,里面插着换季的花枝:春日的迎春,夏日的茉莉,秋日的桂子,冬日的腊梅。那些原本要枯萎的枝条,在清水里重焕生机,也把寻常的窗台衬得有了诗意。后来我才懂,人生恰如这窗台,需要恰当的装饰,才能在平淡里生长出温暖的纹路。
老巷的修表铺藏着时光的装饰。李师傅的工具箱里,除了镊子、螺丝刀,总躺着一小罐珐琅彩碎片。他修表时会挑出合适的碎片,细细贴在旧表壳的裂纹处,那些磨损的老怀表便多了细碎的光彩。有次我问他何必费事,他摩挲着表壳说:“表走的是时间,可好看的装饰,能让时间走得更有滋味。” 就像他袖口永远别着的素色手帕,虽不是必需品,却让每个来修表的人都觉心头一暖。
祖母的厨房藏着烟火气的装饰。她蒸馒头时总要捏出花边,煮面时会撒上几粒葱花,连装咸菜的瓷罐都要贴张剪纸。父亲曾笑她 “讲究过头”,祖母却指着案板说:“日子是粗米白面,装饰是油盐酱醋,少了这些,饭就不香了。” 后来我在外求学,吃着速食面时忽然懂得,那些细碎的讲究,原是把寻常日子过成诗的魔法。
画室的陈老师有个习惯,每次画完静物总要在角落添笔小景:陶罐旁的半片落叶,果盘边的一只瓢虫。她说:“主体是人生的骨架,装饰是血肉与神采。” 就像她轮椅上永远系着的丝巾,即便行动不便,也从未失了对美的追求。那些看似多余的笔墨,恰让画面有了呼吸感,正如人生中的小小仪式感,让奔波的脚步多了停歇的理由。
人生从不是光秃秃的骨架。窗台的花枝、表壳的彩片、馒头的花边、画角的瓢虫,这些细碎的装饰,不是刻意的雕琢,而是对生活的热爱。它们像星光落在夜幕,让平凡的人生,也能闪闪发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