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,我总爱趴在窗台上看爷爷练书法。他握笔的手如老松虬枝,宣纸上的"恒"字却力透纸背,像一柄劈开迷雾的剑。那时我不懂,为何老人偏要和一张纸较劲,直到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,我才读懂"有志者事竟成"里藏着的滚烫力量。

小学六年级的校运会上,我鬼使神差报了1500米长跑。发令声响时,我像只被惊飞的雀儿冲在最前,可第二圈刚过,喉咙便烧得像吞了团火,双腿灌铅般沉重。"放弃吧!"有个声音在耳边嗡鸣,我望着看台上晃动的身影,脚步渐渐慢成了挪动。
"丫头,看天上的云。"班主任王老师不知何时站在跑道边,她的运动服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护膝,"我年轻时候跑3000米,跑到一半也想过躺平。可你抬头看看——云从来不会因为风大就停在半空,它们只会换个形状继续飘。"
我仰起脸,果然见云絮正从铅灰色的积雨云里挣脱,被风揉成棉絮般的团,朝着太阳的方向游移。那一刻,我忽然想起爷爷练书法:他总说"笔要沉得住气",年轻时为了写好"永"字八法,把废报纸堆得比人还高;想起小区里的张奶奶,七十岁学钢琴,现在能弹《致爱丽丝》;想起课本里那些名字——司马迁忍辱著史,李时珍踏遍青山尝百草......原来所有"成"的背后,都站着一个不肯低头的"志"。
我咬着牙重新摆臂,每一步都把重心压在前脚掌,汗水滴在跑道上,晕开小小的圆。最后一圈铃响时,看台上的加油声突然清晰起来,像涨潮的海浪推着我往前。冲过终点线的刹那,我瘫在草坪上,却笑出了眼泪——不是因为名次,而是终于懂得:所谓"事竟成",从不是等来的幸运,是明知难仍要走的路,是跌倒了爬起来拍掉灰的倔强。
如今我常对着爷爷的书法作品出神,"恒"字的最后一竖稳稳扎进纸里,像一句无声的誓言。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,从来不是轻易抵达的坦途,而是心怀志向的人,用坚持在岁月里刻下的深深辙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