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的菜市场,卖豆腐的妇人正在收摊。夕阳斜照进她铝皮桶里的清水,荡漾的光斑在天棚上游弋,像一群金色的游鱼。她舀起一瓢水泼向地面,水花在空中瞬间绽放成无数透镜,每个水滴里都囚着枚微型落日。

我举着相机追逐这些转瞬即逝的光影时,卖菜老翁笑了。他枯竹似的手指捏起片蔫白菜叶,对着夕阳调整角度:“这样能照见前年的霜。”叶脉间的污渍在逆光中化作山水画,边缘的虫蚀成了题款印章。
最奇妙的光影游戏在修车摊。老师傅给自行车补胎时,突然往地面洒了捧机油。黑亮的油渍映出天空流云,过路孩童的皮球砸进油洼,溅起的油珠竟在墙上印出彩虹。师傅用扳手敲着轮胎说:“破烂玩意也能盛光,就看你会不会借。”
深夜加班的写字楼里,清洁工正在擦玻璃。她移动的抹布将城市霓虹揉碎重组,在幕墙上绘出流动的极光。当我帮她擦拭最高处的窗棂,发现积尘的缝隙里藏着星图——那是飞蛾鳞粉与月光共同完成的杰作。
如今我的相机很少开机。因为终于明白,生命的光影从来抓不住,只能成为光的一部分。就像今晨露珠里摇曳的整片天空,在太阳升起时欣然赴死,却把彩虹的种子埋进了我的瞳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