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,细碎的白花随风飘落,落在青石板上,落在褪色的木门槛上,也落在我的记忆里。记忆中的风总是带着槐花的甜香,轻轻拂过外婆的脸庞,也轻轻拂过我童年的时光。

外婆总爱在槐花盛开的季节搬个小马扎坐在树下。她戴着老花镜,手里永远忙着纳鞋底或者补衣服。我趴在她的膝盖上,数着她银白的发丝,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"外婆,槐花什么时候能吃啊?"我总是迫不及待地问。外婆就会笑着摘下一串槐花,放在我手心里:"等风把花香吹够了,甜味就藏不住啦。" 记得那个五月,我发起了高烧。迷迷糊糊中,我感觉额头贴着一片清凉。睁开眼,看见外婆正用捣碎的槐花敷在我的额头上。窗外,槐花被风吹得纷纷扬扬,有几片落在我的被子上,像落了一场温柔的雪。外婆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,哼着走调的童谣,那声音比任何药都管用。 后来我上了小学,搬去了城里。每次放假回家,老远就能看见外婆站在槐树下张望。她的身影越来越瘦小,但在我眼里永远那么高大。有一次,我看见她踮着脚摘槐花,不小心踩滑了,却死死护住装槐花的竹篮。她回家后轻描淡写地说:"没事,就是擦破了点皮。"可我分明看见她膝盖上的淤青。 去年春天,老槐树被雷劈中了一半。外婆坐在轮椅上,指着那棵残缺的树说:"它老了,就像我一样。"我握着外婆粗糙的手,那双手曾经那么灵巧,能做出世上最好吃的槐花饼。没过多久,槐花还没开,外婆就永远离开了我。
如今,我又站在老槐树下。风吹过,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,落在我的肩头,落在我的掌心。我捡起一朵,放在鼻尖轻嗅,那熟悉的甜香让我恍惚又看见了外婆慈祥的笑容。原来有些记忆,就像这老槐树一样,即使历经风雨,依然会在每年春天开出洁白的花朵,散发着永不消散的芬芳。 风吹不走的,是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,是岁月里最珍贵的牵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