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长像一条平缓的河，多数时候悄无声息，却在某个弯道被一块暗礁激起浪花。那块暗礁，就是我十三岁那年的“单车事件”。
初一下学期，班里突然流行“死飞”。放学后，大家像一群离弦的箭，“嗖”地掠过校门口的香樟。我推着那辆带后座的旧“永久”，轮子大一圈，却笨重得像拖拉机。一次值日结束，好朋友林浩把车钥匙抛给我：“试试?踩上去就飞!”我心底发痒，却故作镇定：“小意思。”
地下停车场空荡荡。我学着他们的样子，把固定齿轮调紧，深吸一口气冲上斜坡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，车头轻得几乎要飘起——我飞起来了!然而两秒后，前轮猛地一震，我整个人像被抽走骨架，连人带车撞向水泥柱。砰!世界安静，只有膝盖火辣辣地疼。林浩跑来扶我，我却先盯向车把：铝合金断了，像折翼的鸟。那一刻，比伤口更刺眼的，是“赔不起”三个字。
回家后，我把事情吞进肚子。可晚饭时，爸爸还是接到电话——保安室调出监控。我等着雷霆之怒，爸爸却只递给我一张银行卡：“里面是你的压岁钱，够修车。但得自己去跟车主谈。”那一晚，我第一次独自坐公交去林浩家。路灯像一排沉默的陪审团，照得我无处躲藏。我鞠躬道歉，掏出全部积蓄。林浩爸爸拍拍我肩：“车能修，勇气难得。”简单一句话，却让我眼眶发热。
第二天，我拄着拐杖去上学。林浩把修好“死飞”推到我面前：“敢再试一次吗?”我摇头，却把自己的旧“永久”擦得锃亮。放学后，我依旧落在队尾，可不再低头。轮子吱呀作响，像在唱一首属于自己的进行曲。我忽然明白：速度并非唯一标尺，敢于正视失误、继续向前，才是真正的“飞”。
如今，那辆“永久”锈迹斑斑，仍停在楼下。每次路过，我都会摸摸它弯曲的后挡泥板——那里藏着一道永远抹不平的小凹痕，却提醒我：成长不在云端，而在跌倒后爬起的泥泞里。暗礁激起的浪花终会散去，河面恢复平缓，可水底多了一颗光滑的卵石，那是被挫折打磨后的自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