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噼里啪啦——"巷口的鞭炮声炸响时,我正趴在窗台数晾衣绳上的腊肠。奶奶系着蓝布围裙探出头:"小馋猫,年货备齐了,咱也去放炮仗!"她手里攥着一挂红彤彤的"大地红",我蹦起来抢过一串,指尖立刻被纸壳上的火药味染得暖烘烘的。

记忆里的鞭炮总裹着年的味道。小时候跟着爸爸放"窜天猴",我捂着耳朵躲在门后,看他点燃引线,"咻"的一声,小火箭拖着金尾巴冲上天,在半空炸开朵橙红的云。我拍着手笑,他却板着脸敲我脑门:"离远点!这玩意儿脾气暴。"可下一秒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"摔炮",往地上一扔,"啪"的脆响吓得我蹦三尺高,他却笑得眼角堆起皱纹:"胆儿比炮仗芯还细。"
最难忘的是十岁那年的除夕夜。我壮着胆子要自己点"二踢脚",捏着火柴的手直抖,划了三根才点着引线。火星"滋滋"爬向炮身,我转身就跑,没两步听见"轰"的一声闷响,回头见炮仗在脚边炸开,溅起的红纸片像下了场小雪。爸爸跑过来捏我耳朵:"小祖宗,跑反了!"可奶奶却把我搂进怀里,用袖口擦我脸上的灰:"咱妞妞敢自己放炮了,来年肯定更有胆气!"那天的烟花特别亮,把每个人的笑脸都照得暖融融的。
如今我长大了,却依然爱蹲在小区的空地上放鞭炮。表弟举着"仙女棒"转圈,金色的火花在他头顶织成光网;隔壁的小豆子捂着耳朵躲在我身后,见炮仗没响又偷偷探出头;连平时严肃的保安大叔都凑过来看热闹,说:"现在的炮仗花样多,安全得很!"风里飘来各家炖肉的香气,混着鞭炮的硝烟味,织成最浓的年味。
"小心手!"奶奶的声音突然响起。我低头看,她正踮脚帮我理被风吹乱的围巾,鬓角的白发在鞭炮的红光里闪着银辉。原来放鞭炮从不是简单的热闹,是爸爸藏起的担心,是奶奶絮叨的疼惜,是表弟追着火花跑的欢笑,是所有关于年的温暖,都随着这一串串脆响,在空气里炸成最鲜活的记忆。
巷口的鞭炮还在响,我望着满天绽开的烟花,忽然懂了:我们放的哪里是鞭炮?是把旧岁的烦恼炸成碎片,把新年的期盼燃成光亮,是把一家人的心跳,都揉进这震耳欲聋的热闹里——这,就是年最动人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