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北墙外,一株爬山虎悄悄安了家。初春时节,我路过它,只当是枯藤:灰褐的枝茎贴在水泥面,像被岁月遗忘的绳索,毫无生气。可一场夜雨后,它突然苏醒,卷须顶端冒出小米般的绿芽,一排排,齐刷刷举起迷你探照灯,把灰暗的墙根照得透亮。我蹲下来,第一次被这微小的蓬勃击中。

入夏,它已铺成绿瀑。手掌形叶片层层叠叠,风过时掀起粼粼波纹,像一池被阳光煮沸的绿水。午间,我常躲进这片帘幕后,触摸它冰凉的叶背,看那些纤细吸盘:六根绒毛围成梅花,紧紧咬住光滑的水泥,像登山者钉入岩壁的冰镐。拔下一枚细看,绒毛末端挂着晶亮水珠,仿佛汗珠,也像泪水,记录它一步步向上攀爬的艰辛。
深秋,绿瀑被夕阳染成赤浪。深红、锈红、金红交织,像无数面旌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。我伸手接住飘落的叶子,叶脉清晰如老人掌纹,写着它从春到秋的履历:经历过暴雨的抽打,也承受过骄阳的炙烤,却始终朝着天空的方向生长。那一刻,我懂得,绚烂不是终点,而是对一路坚持的加冕。
冬至,爬山虎卸下所有繁华,只剩筋骨棱棱的藤蔓盘踞高墙。北风呼啸,它沉默如老将,以光秃的卷须守住阵地。我仰望黑色枝丫在灰白天幕上勾勒的剪影,忽然明白:生命最美的姿态,不止于盛开的辉煌,更在于凋零后的坚守,和等待下一次春风的耐心。
年复一年,爬山虎用四季的轮回给我上课——扎根、攀登、绽放、蛰伏。它告诉我,成长不是一蹴而就的跳跃,而是无数次咬牙向上的叠加;也告诉我,无论环境多么贫瘠,只要心中有方向,就能把墙变成路,把冷变成暖。
如今,每当我面对高耸的“墙”——难懂的公式、晦涩的单词、不被看见的努力——就会想起那株爬山虎。我学着它的样子,在心底悄悄伸出卷须,用细小的吸盘紧紧攀住希望,一寸一寸,向上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