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,夏夜的星空便像被谁打翻的墨砚,在天幕上晕染开来。那些闪烁的光点,是宇宙写给地球的情书,而我们,不过是偶尔读懂了几个字的幸运读者。

外婆家的屋顶是最好的观星台。八月的夜晚,蝉鸣突然安静,只剩下风穿过丝瓜架的沙沙声。我躺在竹席上,凉席的纹路在背上印出小小的格子,像给天空打了底稿。
银河像一条被揉皱的银丝带,从东北斜斜地拖到西南。奶奶说那是王母娘娘用发簪划开的,为了隔开牛郎织女。我眯起眼,果然看见"天津四"像颗铆钉,把银河两岸的"牛郎""织女"钉在永恒的距离里。
突然,一颗流星划过,像有人用指甲在天幕上划了道细痕。我慌忙闭眼许愿,再睁眼时,那道痕迹已经愈合,仿佛星空从不曾受伤。
凌晨两点,露水开始凝结。北斗七星像把漏勺,稳稳地悬在西北方。我数着勺柄的弧度,突然想起科学老师说:我们看到的星光,可能是几百万年前的问候。
于是那些光点突然有了重量——
· 天琴座的织女星,是25光年前的温柔
· 天鹅座的十字架,是1500光年前的守望
· 天蝎座的心宿二,是600光年前的炽热
它们穿越漫长的黑暗,只为在这一刻,落在我睫毛上,变成一颗小小的、不会融化的雪。
天边泛起蟹壳青时,最亮的金星开始值班。我听见早起的鸟儿试探性的第一声啼叫,像在给星空唱告别曲。丝瓜叶上滚动的露珠里,各藏着一个小小的、颠倒的星空。
起身时,竹席留下我身体的轮廓,像给夜空拓了个模子。我知道,当太阳完全升起,这个模子就会被晒化,但那些星光已经渗进我的皮肤里——
从此,每当我闭上眼睛,就能看见那条银色的河流,在意识的暗处静静流淌。它提醒我:所有看似遥不可及的温柔,其实都在以光的速度,向我们奔赴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