敦煌藏经洞的唐代写经人,在《心经》末尾添了行小字:“墨尽而意未尽,足矣;意尽而道未穷,不足。”

我的首次知足在儿时的弄堂。当玩伴炫耀新球鞋,祖母拉我看墙头野猫:“它觉得有鱼骨便是盛宴,你觉着有旧书便是桃源——知足是看清自己碗里的星光。”
更深的辩证在科研所上演。老院士捧着失败数据如获至宝:“离真理又近三步,该知足。”转头却通宵重调参数:“正因接近,更不甘休。”他桌上摆着半杯茶,杯壁刻着“半满半空”。
最年轻的智慧在凉山绽放。支教老师用手机给孩子们看星空后,最小的女孩突然说:“老师,我知足能看见星星,但不知足只能看见这么少。”这句话促成全国首座乡村天文台的诞生。
如今那卷《心经》成了哲学教材,我的弄堂记忆写入散文集,老院士的“半杯哲学”入选管理学课程,而凉山天文台已发现三颗小行星。但每感彷徨,我仍会摩挲祖父传的戥子——它永远在“足”与“不足”间微微颤动,如同生命本来的节奏。
昨夜整理旧物,发现初中时渴望的望远镜。如今能买更高级的,却再找不到当年踮脚仰望的悸动。母亲在门口轻笑:“知足是珍惜已有,不知足是守护渴望。”
其实足与求从来相生。当我在故宫看匠人满足地修复旧物又渴求新技,在实验室见学者庆幸突破仍追寻更深奥秘,忽然彻悟:生命最美的状态,恰在知足的笑容与不知足的目光间——就像此刻,我满足地写就这些文字,却期待着它们在你心中长出新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