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的雨总是下得恰到好处,而十六岁那个傍晚的雨,下得尤其滂沱。
放学铃声撞碎在教学楼的墙壁上,同学们像受惊的鸟群四散。我站在走廊尽头,望着天井里溅起的水花发愁——早上出门时,天空还蓝得像个谎言。

“没带伞?”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像雨滴敲在树叶上一样轻。
我回头,看见隔壁班的她,手里握着一把素蓝色的伞。我们并不熟,只是在楼道里擦肩而过的交情。
“走吧,我送你到车站。”
伞“啪”地撑开,我们并肩走进雨幕。那把伞实在太小了,小得装不下两个人的青春。我刻意保持着距离,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。她却悄悄把伞往我这边倾斜,自己的左肩淋在雨里。
“你看,”她忽然指着路边的梧桐,“雨水顺着叶脉流下来,像不像树的眼泪?”
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,真的看见了——每一片叶子都托着一汪晶莹,在灰蒙蒙的天地间闪着微光。那个瞬间,我突然发现,原来雨天也可以这么美。
我们走得很慢,慢到能听见雨滴在伞面上跳舞的节奏。她说起喜欢的书,我说起热爱的足球;她说将来想去南方看海,我说想留在北方看雪。在那一方小小的晴空下,两个陌生的灵魂突然变得熟悉。
车站到了,雨也小了。她收起伞,甩了甩上面的水珠:“其实,我认识你。你在校报上发表过诗。”
我愣住了。她微微一笑,转身走进渐歇的雨里。
那把素蓝色的伞,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。但每当雨天,我总会想起那个傍晚——想起两个人挤在一把小伞下的温暖,想起她为我倾斜的伞柄,想起那些在雨中突然变得清晰的梦想。
原来,有些相遇就像一场雨,来得突然,去得匆匆,却足以让整片天空都变得温柔。而那个雨天我们共撑的,何止是一把伞,分明是两个灵魂在青春里短暂的依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