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初冬的傍晚,我在旧书摊前驻足。一本泛黄的《诗经》静静躺在角落,扉页上有几行清秀的批注。正要放下时,书页间飘落一张薄纸。

那是一封未写完的信,墨迹已褪成浅褐:
“母亲:见字如面。儿在北平一切安好,勿念。昨日读到‘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’,忽然泪下。想起少时病中,您彻夜不眠……”
信到此中断,像一声未完成的叹息。
我小心地将信夹回书中,买下了这本《诗经》。当晚,我在灯下反复摩挲那几行字,突然很想念母亲——想起她总在我离家前,偷偷往行李箱塞零食;想起每次电话里,她总是说“都好”的温柔谎言。
第二天清晨,我拨通母亲的电话。听到她带着睡意的“喂”,我的喉咙突然哽住。
“妈,”我说,“谢谢你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然后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:“傻孩子,怎么突然说这个?”
我没有解释那封未写完的信,只是细细数起往事:七岁那年发烧,她三天没合眼;高考那天,她在考场外晒了一下午;每次离家,她总假装坚强地挥手……
说着说着,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。
“妈都忘了,”她声音哽咽,“你还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“我记得,”我说,“我都记得。”
挂断电话后,我在那本《诗经》的空白处,补完了那封八十年前的信:
“……如今儿已懂得,您的白发每一根都是爱的见证。若时光能倒流,儿定不让您如此操劳。望母亲珍重,待儿归时,再报春晖。”
写完最后一字,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。我把手贴在玻璃上,感受着遥远的温暖——从八十年前那个写信的青年,到此刻窗内的我,感恩让相隔的时光在这一刻相通。
原来,感恩是心灵最温暖的循环。它让被爱的记忆苏醒,让付出的辛劳值得,让相隔的岁月在一声“谢谢”中重逢。当我们开始数算恩典,生活便不再是孤寂的独行,而是一场温暖的传递——从被爱,到懂得爱,再到传递爱。
这个冬天,因为学会了感恩,变得格外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