悔
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，我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，看着小雨座位上空荡荡的课桌，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。那支被我弄坏的钢笔，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我的铅笔盒里，笔尖已经歪斜，再也无法写出流畅的字迹。
事情发生在上周的作文课上。小雨有一支漂亮的钢笔，那是她过生日时爸爸送的礼物。笔身上镶嵌着细细的水钻，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。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，心里痒痒的。终于，在一次课间，趁小雨去上厕所时，我偷偷拿起了那支钢笔。就在我仔细端详笔帽上精致的花纹时，手一滑，钢笔"啪"的一声掉在了地上，笔尖重重地磕在了桌角。
我慌忙捡起钢笔，发现笔尖已经变了形。小雨回来后，我支支吾吾地说没看见她的钢笔。她着急地翻找着，眼圈渐渐红了。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，既害怕又愧疚，却还是没有勇气承认错误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小雨总是闷闷不乐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我分享零食，课间也不找我聊天了。每次看到她失落的背影，我的心里就更加难受。那支坏掉的钢笔被我藏在了铅笔盒的最底层，每次打开铅笔盒，它都会刺痛我的眼睛。
直到昨天，我在操场上捡到了小雨丢失的橡皮。当我把橡皮还给她时，她犹豫了一下，轻声说："其实...那天我的钢笔..."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小雨听完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，但很快她就笑了："原来你一直记着这件事啊。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，只是有点难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。"
现在，那支钢笔已经被小雨的爸爸修好了。每次看到小雨认真写字时笔尖流淌出的墨水，我都会想起那个下午的教训。这份悔意教会了我，诚实比任何东西都珍贵，而真正的友谊，经得起诚实的考验。
悔
那枚躺在抽屉深处的铜色校徽，是我永远无法上交的道歉信。
四年级时，我是班里最厉害的"收藏家"——小美的蝴蝶橡皮、钢蛋的球星卡，甚至老师的红钢笔，都会神秘地出现在我的宝盒里。直到那天，我盯上了林小雨的校徽，她别在校服上的样子像只骄傲的小鸟。趁体育课教室没人，我轻易得手了。
下午的班会上，林小雨哭得发抖。她妈妈病重住院，校徽是爸爸生前最后的礼物。"上面有爸爸刻的'勇敢'..."她哽咽着举起放大镜，镜片下果然藏着两个米粒大的字。我的手心突然渗出冰凉的汗，偷来的校徽在裤袋里发烫，像块烧红的炭。
第二天，我匿名把校徽塞回了她课桌。可她再也没戴过，总是用别针把它固定在书包内袋。每次拉链响动，我都像被当众揭穿的贼。有次大扫除，我故意打翻她的书包，校徽"叮"地掉出来。我抢着去捡，她却轻声说："我知道是你还的。"那句话像根针，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。
毕业前大扫除，我在讲台缝里发现了钢蛋丢失的变形金刚。它覆满灰尘，可关节依然灵活。我突然想起林小雨转学时说的话："有些东西坏了，就再也修不好。"
现在每当我看到那枚偷偷留下的校徽，铜面映出的不只是我的脸，还有那个不敢承认错误的懦夫。它时刻提醒我：比犯错更可怕的，是失去说"对不起"的勇气。
褪色的蓝围裙
那天的阳光把厨房照得发白，妈妈的蓝围裙搭在椅背上，衣角沾着我昨天打翻的番茄汁。我捏着刚发的数学试卷，红色的 “78” 像道伤口，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睛疼。
“这次题目太难了。” 我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摔，声音比窗外的蝉鸣还冲。妈妈正弯腰擦桌子，蓝围裙的带子从肩头滑下来，露出她新添的白发。“错的都是基础题呢。” 她捡起试卷的手指顿了顿，指尖在 “简便运算” 的错题旁轻轻点了点。我突然拔高声音：“你根本不懂!” 话音刚落，就看见她手里的抹布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，围裙上的褶皱里，好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。
晚饭时，妈妈把煎蛋往我碗里推，蓝围裙蹭过桌面，留下道淡淡的灰痕。“明天我陪你复习?” 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怕惊扰了什么。我扒着饭不说话，听见她悄悄把自己碗里的火腿肠夹过来，油星溅在围裙上，洇出小小的黄点。
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客厅的灯还亮着。我趴在门缝上看，妈妈正戴着老花镜算我的错题，蓝围裙的一角垂在地上，被椅子腿压出深深的折痕。她手边放着杯凉透的茶，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，像张复杂的网。突然想起早上她说过，今天是她的生日。
第二天一早，厨房的蓝围裙不见了。妈妈系着条旧的碎花围裙煎蛋，我看见她往自己碗里倒酱油时，手背上有块新的烫伤。“蓝围裙呢?” 我的声音有点发紧。她往锅里撒盐的手顿了顿：“昨天洗的时候搓破了，扔了。” 阳台的晾衣绳上，挂着条缝补过的蓝围裙，褪色的布面上，番茄汁的印子还在，只是旁边多了几个歪歪扭扭的补丁。
现在每次路过菜市场，我总盯着卖围裙的摊子看。蓝底白花的布料在风里晃，像妈妈那天没说出口的话。那道 “78” 分的伤疤早就愈合了，可想起妈妈弯腰捡抹布时的样子，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—— 有些后悔就像围裙上的印子，就算洗得再用力，也会留下淡淡的痕，提醒着你曾经怎样不小心，伤害了最爱你的人。
悔
“悔”字像一条小蛇，一有机会就钻出来咬我一口，让我心里火辣辣地疼。每当看到书桌抽屉里那只缺角的羽毛球，它就把我带回那个灰蒙蒙的下午。
那是五年级的一节体育课。我抱着新买的球拍，得意地挥来挥去。李轩跑过来，小声问：“能把你的球借我发一个吗?我的瘪了。”我瞟了他一眼：他的球鞋洗得发白，袖口也磨出了线头。我撇撇嘴：“这球十八块一个，弄坏了你赔得起?”说完就把球往书包里一塞。他的脸“唰”地通红，低头走了。
球还是被借走了——只是借给同桌林浩。林浩用力过猛，球“砰”地撞在铁栏杆上，羽毛折了一根。我心疼得直跺脚，冲回教室，把剩下的半桶羽毛球全倒在李轩桌上：“都怪你!要不是你先问，我怎么会借给别人?”他愣在原地，嘴唇抖了几下，什么也没说。放学时，我看见他把那桶球整齐地码在我抽屉里，旁边多了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：对不起。字迹被水渍晕开了，像一朵朵小小的乌云。
第二天，他没来上学。老师说他转学了，随打工的父母去了广州。我的座位一下子空了半边，心里也空出一块。我打开纸条，才发现背面还有一行铅笔字：其实我攒了二十块，想赔给你的。那一刻，耳边嗡嗡作响，仿佛有人在我心里敲了一面铜锣，震得我眼泪直流。
回到家，我把那只断羽毛球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。羽毛缺了一角，像一张咧开的嘴，不停地问我：如果那天我把球递给李轩，是不是就能留住一个朋友?悔意像涨潮的海水，一遍遍拍打胸口，却再也退不下去。
我开始把零花钱放进透明罐子，并在罐身贴了一张便利贴：李轩的羽毛球基金。每放一枚硬币，就在旁边画一个小笑脸。期末时，罐子里躺满了亮闪闪的硬币。我把它全部捐给学校“手拉手”活动，希望它们变成另一只完整的羽毛球，飞到远方那个操场，落在一个同样需要伙伴的孩子手里。
抽屉里的羽毛球依旧缺着角，但它已成了我心中最亮的警示灯。它提醒我：一句刻薄的话，能把人推得很远;一句温暖的回答，也能把人拉得很近。悔意不能倒转时间，却能在心里种下一棵小树，逼着我用以后的善良去浇灌。我想，等它长成参天大树时，再有人向我借球，我一定会笑着递过去：“拿去玩吧，小心别打到我树上的鸟窝哦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