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后山的青李子树又结果了,酸涩的气味钻进教室,像极了十五岁特有的烦恼。

我的烦恼是镜子里疯长的身高。才买的校服裤很快短了一截,母亲在裤脚接的深色布条,像给成长盖下的尴尬印章。更恼人的是变声期,朗读课文时突然的破音,总会引来窃笑。那个春天,我学会了用沉默包裹自己,像未熟的青李,用酸涩抵御鸟雀的啄食。
但喜悦总在不经意间叩门。
某个黄昏,我把烦恼写成诗,投进校刊信箱。一周后,同桌指着刊物说:“这句‘身高是灵魂撑破的衣裳’,写得真妙。”她不知道,那是我对着接长的裤脚发呆时迸发的句子。被理解的喜悦,像阳光突然照进青李的果核。
运动会上,我因身高被选为旗手。走过主席台时,猎猎红旗在头顶翻卷,我第一次感到,曾经烦恼的身高,原来可以撑起一片庄严。变声期的沙哑嗓音,也在班级合唱中成了独特的低音部——老师说是“磐石的质感”。
最甜的喜悦在毕业季成熟。整理书本时,飘出张匿名纸条:“你的沉默里有星空。”字迹娟秀,像李花落在纸页上。我望向窗外,青李子已泛出淡黄,酸涩正悄然转化成清甜。
如今每次尝到熟透的李子,都会想起那些烦恼与喜悦交织的日子。原来成长就像果实发酵,酸涩是必经的阶段,而所有烦恼,最终都会在时光里酿成回甘。就像那棵李子树,年复一年,在相同的季节,结出不同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