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黄昏,我揣着布满红叉的试卷,躲进了城南的老图书馆。
这里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,空气里漂浮着旧纸张特有的沉香。我径直走向最靠里的位置,把试卷塞进书包最底层。

“孩子,这里有人了。”
我抬头,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。他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,封面上印着《天体运行论》。
“对不起。”我慌忙起身。
“不介意的话,可以拼桌。”他推推老花镜,目光温和。
我坐下,拿出课本假装复习,视线却总飘向窗外。天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,像极了试卷上刺眼的分数。
“知道吗?”老人突然开口,“哥白尼提出日心说时,所有人都认为他错了。”他手指轻抚书页,“当时最权威的托勒密体系完美解释了天文现象,而他的理论漏洞百出。”
我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“但他还是发表了。不是因为他已经完美,而是他相信真理的方向。”老人合上书,“第一个提出地球是圆的人,被嘲笑说‘那另一边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’。”
他转向我:“任何新认识,都要经历被质疑的阶段。错误——”他指指我露出半角的试卷,“不是终点,而是你正在突破旧认知的标志。”
我下意识地捂住试卷,脸颊发烫。
“你看窗外。”老人说。
夕阳已经完全沉没,东方的天际线上,第一颗星星正顽强地亮起。
“等天完全黑了,你会看见更多星星。”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“知识就像这片星空,错误不过是暂时遮住星光的云层。重要的是,你已经开始仰望星空了。”
他起身离开前,在我的草稿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形——地心说和日心说的示意图。在日心说的旁边,他写了一行小字:“所有伟大的正确,都从‘错误’开始。”
图书馆的灯次第亮起。我重新展开试卷,那些红叉依然醒目,但不再刺眼。它们变成了一座座等待被跨越的山峰,一条条通往更广阔星空的路径。
那天晚上,当我终于走出图书馆,满天的星光温柔地洒落肩头。我知道,在求知的道路上,从来没有真正的失败——每一个错误都是我们挣脱地心引力的开始,每一次失利都是为了让思想在更辽阔的宇宙中运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