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!”清脆一声,同桌的瓷杯在我胳膊肘的碰撞下滚落,碎成几瓣。热水溅湿了我的裤脚,也烫红了林晓的手背。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,几十双眼睛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。我的脸“腾”地烧起来,慌乱与自责塞满喉咙,却只挤出一句:“谁让你把杯子放那么边!”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。林晓抿着唇,默默蹲下去捡碎片,指尖被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珠。那一刻,我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“咔嚓”一声,比瓷片碎得还彻底。

放学后,我背着书包像拖着铅块,脑海里全是林晓泛红的手背。傍晚的风带着栀子花香,我却只尝到苦涩。妈妈把晚饭摆到我面前,轻声说:“孩子,逃避就像把垃圾扫到床底,表面干净,味道却一直在。”我愣住,碗里的米饭仿佛变成瓷杯的碎片,一粒粒硌得心疼。深夜,我摊开信纸,写下道歉,却觉得任何字句都太轻,像羽毛落在伤口上。
第二天清晨,我顶着熊猫眼早早到了教室。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,照在那套崭新的杯具上——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玻璃杯,杯壁印着几朵小小的樱花。我把杯子和一张折成鹤状的纸条放进林晓抽屉,心却“咚咚”打鼓。早读铃响,林晓走进来,打开抽屉的一瞬怔住。她展开纸鹤,我的字迹笨拙却认真:“对不起,我收回那句伤人话,也愿赔上‘一杯’歉意,但更想赔上真心。”
她抬头看我,目光像春水晃动着。我硬着头皮走过去,小声说:“让我帮你涂药,好吗?”林晓突然笑了,那笑像雨后的彩虹,把隔在我们之间的灰色一扫而空。她伸出手背,轻轻点头。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膏,却抖得挤不出来。林晓接过棉签,自己涂了一点,又在我手背上点了一下:“一起疼,一起好。”简单的六个字,像钥匙打开了我心里生锈的锁。
午休时,窗外乌云压得很低,像灌满水的厚棉被。我们并肩去操场,把碎瓷片埋进樱花树下。我填土,她浇水,动作默契得像完成一场仪式。林晓忽然说:“杯子碎了,可裂缝让光照进来,也许更漂亮。”我抬头,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,心里涌起一阵温热——原来宽容不是低头,而是抬头看见更辽阔的天空。
后来,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。那套玻璃杯一只空着,一只盛满栀子花。每当有同学闹矛盾,我们就把杯子递过去:“试试用这只喝水,苦味会变淡。”他们不懂其中奥秘,我们相视而笑——那是宽容的魔法,把碎片熔成星光。毕业那天,林晓把写着“一起疼,一起好”的纸鹤放进我的纪念册,我这才明白:原谅别人,其实是释放自己;世界很小,一颗心很大,装得下误会,也开得出鲜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