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我有一双翅膀,我会先飞到云层之上,把城市的喧嚣留在脚下。风从羽毛缝隙穿过,像母亲替我梳头的指尖,温柔得让人想哭。我俯瞰那些火柴盒般的屋顶,忽然明白:原来“远方”不是地图上的距离,而是心与心之间尚未抵达的地方。

第一站,我会落在医院天台的栏杆上。那里有位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,正踮脚张望窗外的银杏。她手里的画本画满了没有翅膀的天使。我轻轻收拢羽翼,把一片最柔软的羽毛放在她掌心——它会在夜里变成发光的被子,盖住所有针头和药味。第二天清晨,护士会发现她枕头边多了一幅新画:一个长着翅膀的姐姐,牵着她的手飞向金黄的银杏林。
第二站,我会掠过暴雨中的山村。浑浊的河水冲垮了小桥,背着书包的男孩们被困在对岸。我俯冲下去,用翅膀搭成一座会飞的桥。他们踩着我的羽毛过河时,听见我胸腔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——那是云层里积攒的雷声,此刻变成了安全的鼓点。最后一个孩子过岸后,我抖抖翅膀,溅起的水珠里藏着七道彩虹。
第三站,我会停在养老院的长椅旁。那位总把“我年轻时……”挂在嘴边的老爷爷,今天忘了自己是谁。我展开左翼,羽毛上映出他记忆里的麦田、军号、还有扎麻花辫的姑娘。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用颤抖的手抚摸羽毛,像在抚摸1949年的阳光。当暮色爬上他皱纹的沟壑,我的右翼悄悄变出一封旧照片做的信——邮戳是1953年,落款是“永远的小芳”。
最后,我会飞回自家阳台。妈妈正在晾衣服,没发现她少晾了一件——我昨天弄脏的校服。我偷偷把翅膀变成晾衣绳,把校服挂上去,让风把它吹得比云朵还白。晚饭时,她看着突然出现的干净校服愣住,我低头扒饭,假装没看见她发红的眼眶。
原来最神奇的魔法,从来不是飞翔本身。而是当我掠过人间时,那些因我而起的微笑,会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,在陌生人的心里生根发芽。某天,当他们也长出看不见的翅膀,就会想起:曾经有个会飞的女孩,用一片羽毛,轻轻接住了整个世界的坠落。其实每个人都有一双翅膀,只是大多数人的藏在肩胛骨里,要等某个需要被拥抱的瞬间,才会突然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