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的晨光刚漫过窗棂,厨房已浮起箬叶的清香。奶奶坐在八仙桌前,青瓷碗里泡着莹白的糯米,红枣像红玛瑙嵌在米间,我凑过去嗅了嗅:"奶奶,今天真要包粽子?"她笑着刮我鼻尖:"小馋猫,去年看你包成'漏米汤',今年可得好好学。"

奶奶的手是双"会变魔术的手"。她挑片最宽的箬叶,双手轻轻一弯,就成了尖底的小漏斗。"左手托住叶底,右手抓把米,中间埋颗枣。"她的指节粗粝却灵活,米粒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进叶窝,像下了一场白珍珠雨。我依样学样,可箬叶到了我手里总不听话——要么折不成形,要么刚装米就"哗啦啦"漏了半碗。奶奶握着我的手示范:"叶尖要压得紧,手腕转个弯,像给粽子系围巾。"她的掌心暖烘烘的,带着灶火的烟火气,我忽然懂了什么叫"手把手的传承"。
最难的是捆线。奶奶捏着棉线的手像穿花的蝶,三绕两缠就系出个利落的结。我学着她的样子绕线,却总把粽子勒得歪歪扭扭,线扣还松松垮垮。"别急,线要贴着米面走,力道匀着来。"她递来根新线,"你看,这线一头咬在嘴里,另一头绕三圈,最后这么一抽——"话音未落,一个棱角分明的四角粽已在她手中成型,像座迷你的翡翠塔。
午后的阳光爬上窗台时,竹匾里已躺满我们的"作品":奶奶的粽子端正如君子,我的却有的像胖娃娃,有的咧着"嘴"漏米。妈妈煮粽子时,满院都是箬叶的清苦与糯米的甜香。剥开墨绿的粽衣,咬开黏糯的米团,红枣的甜在舌尖化开,我忽然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——是奶奶手心的温度,是祖孙俩凑在一处忙活的笑声,是千年不变的节日里,最浓的人间烟火。
如今我也能包出像样的粽子了,可每到端午,总爱搬个小凳坐在奶奶身边。看她把箬叶折成岁月的形状,把糯米裹进团圆的心意,忽然明白:包粽子包的何止是米与枣?是把对家人的牵挂包进去,把对传统的温情包进去,让千年的习俗,在一双双相握的手里,继续暖着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