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糖炒栗子摊支起来了，铁锅里的石子翻涌着，裹着焦糖的栗子“噼啪”裂开，甜香撞进风里。我站在摊前搓手，看老板娘用铁铲翻炒，忽然想起爷爷常说的那句话：“做事啊，乐在其中，途自在了。”
小时候学书法，总嫌临帖枯燥。描红本上的“永”字八法，横像扁担，竖如悬针，我握着笔的手直抖，墨汁在宣纸上晕成“小乌云”。爷爷握着我的手背，他的掌心有练字磨出的茧，暖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：“你看这捺画，要‘一波三折’，像不像小溪流绕过石头?”他蘸了墨在废纸上示范，笔锋游走如游龙，我盯着那抹灵动的墨痕，忽然忘了抱怨，只觉得笔尖触纸的沙沙声，竟像首好听的歌。后来我每天放学都泡在书房，临《多宝塔碑》临到手腕发酸，却在某个清晨突然开窍——原来“捺”的收笔要“力送到底”，像把月光轻轻搁在纸上。爷爷笑着说：“这就对了，乐在其中，就不觉得苦。”
去年加入学校植物社，我负责照顾社团的“多肉花园”。起初总把熊童子养得蔫头耷脑，叶片皱得像老太太的脸。社长教我：“多肉耐旱，浇水要‘见干见湿’，就像对人好要懂分寸。”我蹲在花架前记笔记，给每盆多肉标上“性格”——桃蛋喜阳，玉露怕晒，生石花要“断水”休眠。有次暴雨突至，我抱着塑料布冲出去护花，浑身淋得透湿，却见被护在棚下的多肉们安然无恙，叶片上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钻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懂了“乐在其中”的真意：不是追求结果的圆满，是享受观察一片叶子的纹路、等待一颗种子发芽的过程，是把平凡的事做成诗。
现在的我，依然会在解不出数学题时抓耳挠腮，会在跑八百米时气喘吁吁，但心里多了份笃定——就像爷爷写书法从不急着求“成名成家”，社长养多肉不在乎“爆盆爆崽”，我们在做事时若肯俯身倾听热爱，每一步都会踩出轻快的节奏。
糖炒栗子的香气漫过来，我买了一袋，热乎的栗子在掌心发烫。咬开时，甜糯的果肉裹着焦香，像极了那些沉浸其中的时光：练字的墨香、护花的雨珠、解出难题的雀跃……原来“乐在其中”是把自己的心跳放进事里，“途我自在”是走着走着，就遇见了更辽阔的风景。
风掀起衣角，我捧着栗子往家走，脚步轻快如踏歌——这人间最自在的途，原是把热爱酿成糖，一路嚼着甜，一路向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