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中即景
乌云把太阳揉成了碎银,风卷着槐树叶在窗台打旋。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时,我正趴在桌上画黑板报的粉笔稿,墨水瓶被震得晃了晃,蓝黑墨水在纸上洇出朵小小的云。
楼下的自行车棚突然热闹起来。穿红雨衣的阿姨踮脚收衣服,塑料衣架碰撞的脆响混着雨声;卖早点的三轮车篷被风吹得鼓起来,像只白色的大鸟,车轮碾过积水时溅起半米高的水花。最显眼的是那棵老梧桐树,叶子被洗得发亮,沉甸甸地往下滴水,蝉鸣突然停了,倒让雨打树叶的沙沙声更清晰了。
教室后排的窗户没关严,雨丝斜斜地钻进来,在窗台上织出透明的网。靠窗坐的小雨突然指着操场尖叫:“快看!” 塑胶跑道上,几个低年级学生举着书包疯跑,书包上的卡通图案在雨里一晃一晃,像群快乐的小蘑菇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滑倒了,周围的人立刻围上去,拉起她时,几双湿漉漉的小手握在一起,像串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葡萄。
雨势渐小时,天边透出点微光。我看见对面楼顶的积水顺着排水管往下淌,在墙根织成银色的帘子。楼下的月季花瓣上滚着水珠,有只蜗牛正背着壳慢慢爬,触角碰着花瓣的刹那,水珠 “咚” 地掉进草丛,惊起只被淋湿的麻雀,扑棱棱掠过操场边的积水潭,翅膀带起的涟漪里,正好倒映着半道弯弯的彩虹。
放学铃响时,雨已经停了。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青草的混合气息,走在回家的路上,发现墙角的青苔更绿了,石板缝里冒出几株小蘑菇,像撑着白伞的小精灵。卖冰棍的老爷爷推着车出来,箱子上的棉被还带着潮意,他笑着掀开盖子:“雨后的绿豆沙最解渴哟。” 我咬着冰棍抬头,看见洗过的天空蓝得发亮,云絮像被谁扯松的棉絮,正慢悠悠地飘向远方。
落日即景
傍晚五点半的光景,西边的天空突然烧了起来。
起初只是云层边缘镶了道金边,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熔金的坩埚。转眼间,整片天空都浸在橘红色的霞光里,连教学楼灰扑扑的墙面都被镀上了蜂蜜般的光泽。操场边的梧桐树成了剪影,枝桠间的鸟巢像悬在空中的墨点。
最妙的是那团正在坠落的火球。它先是把云絮染成绮丽的玫红色,继而化作液态的黄金,在楼宇缝隙间流淌。三楼走廊的玻璃窗突然大放光明——整排窗户瞬间变成了燃烧的镜子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几个低年级的学生追着光斑跑,他们雀跃的身影被拉得很长,一直延伸到操场尽头的沙坑。
转瞬间,夕阳沉到了远山的齿状轮廓后面。天空开始褪色,从炽烈的金红变成温柔的粉紫,最后凝成鸽羽般的青灰。暮色四合时,晚自习的灯一盏盏亮起来,方才还辉煌的窗户,此刻变成了一格格暖黄的灯笼。
路灯亮起的刹那,我看见一只迟归的麻雀匆匆掠过天际。它翅膀上还沾着最后一缕霞光,像一粒小小的火星,转瞬就被暮色吞没了。空气中飘来食堂蒸馒头的香气,混着梧桐树皮特有的苦涩,这是黄昏特有的味道。
晨雾即景
清晨,我推开窗户,一股湿润的凉意扑面而来。窗外,一场大雾正悄然笼罩着整个小镇。
雾气像牛奶般浓稠,将远处的山峦、树木都浸染成了朦胧的影子。平日里清晰可见的高楼大厦,此刻只剩下若隐若现的轮廓,像是漂浮在云端的海市蜃楼。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,在雾中晕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,宛如夜空中坠落的星辰。
我站在阳台上,看着雾气在小区里缓缓流动。雾气掠过树梢时,树叶上凝结的露珠便簌簌落下,在雾中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银线。一只早起的麻雀扑棱着翅膀穿过雾气,鸣叫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,却又很快被浓雾吞噬。
随着时间推移,雾气渐渐变得稀薄。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,雾气开始慢慢退去。最先显现的是小区里的香樟树,墨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,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接着,远处山峦的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,像是一幅水墨画被慢慢晕染开。
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时,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,草丛里的蟋蟀也开始欢快地鸣叫。这场晨雾来得突然,去得也匆匆,却给这个普通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诗意。
站在雾散后的阳台上深吸一口气,清新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芬芳。这场晨雾即景,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最纯粹的美,也让我明白,最美的风景往往就藏在这些转瞬即逝的瞬间里。